西塢山山頂。

林澤言一直坐在樹下，陪伴著張潤物欣賞日出的壯闊景象。

他保持這個姿勢很久，直到太陽與山頂平齊，他才長舒一口氣。

張潤物昨晚單獨約他上山，一路上說過許多話，話語裏潛在的意思林澤言很清楚。

這就是一個選擇題。

喬老和張老不知道是誰受誰的影響，兩位老人都很會給人出題。

在九重島上，喬老讓自己選。

而如今，張老也讓自己選。

但這一次，林澤言卻陷入猶豫。

天合計劃，確實是一個偉大的計劃，但他不認為自己是個偉大的人，有足夠的能力和決心讓這個計劃進行下去。

想要改變成型的規則，是一件很難的事情，一路上遍布著荊棘，遠遠不是光靠拳頭就能解決。

他沒有那麽遠大的志向，只想平靜的過著小日子。

如今自己身份、地位、錢財，應有盡有，何苦要平白增添煩惱。

有的人死了，意志卻長存。

張潤物自稱太蠢，才會想要改變一些東西。

林澤言的心底莫名有一絲渴望，渴望自己能成為一個蠢人。

這或許，就是張潤物最珍貴的遺產。

……

西塢山，山腳。

張家眾人在這裏從天黑等待到天明，他們明白家族過去的頂梁柱已經坍塌。

起初，他們的心情是悲傷和無助，悲傷於張潤物的離世，無助於自己的未來。

雖說經過前幾日的張李之爭，張家已經確認臨山霸主的位置，但這不不代表在十大世家中，張家依舊風光如前。

華夏十大世家，張家和李家都崛起於動蕩的年代，李家靠的是李香蘭一人。

而張家靠的是幾代人的努力，特別是張潤物這個強大的存在，才穩穩的登上十大世家之位，甚至引領著世家的風向。

如今，張家失去一位神相，雖然有林澤言這個八境強者坐鎮，但畢竟那個男人姓林，而且對張家的態度很暧昧。

未來是未知的，但利益是已知的。

有時候人就是這麽現實，當悲傷褪去，剩下的就是對自身未來的思考。

在商業上，張家是醫藥世家，名下大部分產業都與醫藥有關，比如張雲彬的夢想制藥。

張潤物有個身份就是臨山醫科大學的校長，是華夏頂尖的醫藥類大學。

張家在醫藥行業內近乎壟斷華夏，每年都會產生巨額的利潤。

這塊蛋糕很大，所以需要強大的實力來守護，也就是異人的力量。

但在異人方面，張家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。

張潤物有三子兩女。

長房勢微，難得出個張雲彬還被林澤言殺掉。

五房原本實力最強，卻在去年張潤物生辰之日，被林澤言廢掉。

二房的張婷玉如今身居家主之位，更有林澤言這個大靠山，地位自然難以撼動。

張家除去張潤物一脈，有兩股異人勢力。

一股是張家旁系和直系親屬，以張濤為代表，被張潤物安排在潛龍局。

另一股是以郭老為首的顧問派，他們都是歷年以來加入張家的外姓人。

雖然如今的潛龍局尚處萌芽期，張濤他們心中仍舊是把家族放在首位，時常會為張家辦事。

但在名義上，直屬與張家的異人只有顧問派。

張潤物確實很偉大，他把與張家聯系最緊密的力量全部投入潛龍局中。

他活著的時候，眾人自然不會生亂，但如今泰山已倒，每個人都動起不同的心思。

但每個小小的心思，都有一個核心，就是林澤言。

昨夜張潤物單獨和林澤言山上，對張家所有人來說，就是一場交接儀式，交代張家未來的走向。

對此，張家沒有人會有異議，畢竟那個男人實力強勁，是一棵足以給張家遮陰的大樹。

但林澤言的身份真的很微妙。

他是張婷玉的丈夫不假，可他畢竟並不姓張。

這裏面就很有學問。

沒人知道張潤物到底交代了什麽，換言之張家的未來完全取決於林澤言的態度。

張濤他們只是有些迷茫，但顧問派的心思卻要覆雜的多。

“林顧問怎麽還沒下來？”

沈默的人群響起一道聲音，而聲音的主人刻意在“顧問”兩字上加重音調。

這句話很沒有營養，說完後便再沒有後續，只是現場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。

張婷玉的秀眉輕皺，目光看似隨意的朝著剛才說話的方向掃去，心裏微微有些不滿。

對說話之人的不滿，也有對張潤物和林澤言的不滿。

一直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爺爺，竟然在臨終前避開自己，選擇獨自和林澤言交代遺言。

而林澤言不願意徹底融入張家，僅僅是掛個顧問頭銜，哪怕自己使出“美人計”都說服不動。

入贅有這麽難麽？

不就是以後生下來的孩子姓張而已，換來的卻是整個張家，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。

她也清楚的知道，從今天開始，自己這個張家家主的身份將會變得異常尷尬。

張婷玉心中暗嘆，默默把目光轉向一旁的郭老，沒想到對方也在看著自己。

目光交匯，兩人禮貌的點頭一笑，隨即都把目光投向山頂。

“來了。”

人群裏響起一聲驚呼，接著就看到林澤言孤獨的身影從階梯上緩緩走來。

只有一個人…

張家眾人都沒有動，所有的目光齊齊望向張婷玉，眼神覆雜。

張婷玉深吸一口氣，緩緩迎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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